八宝大胖蛋

没啥营养 沙雕杂食 混乱邪恶

【元与均棋】生长痛



养父子梗。


请勿上升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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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棋元第一次见到徐均朔那年,小朋友满打满算才六岁。


彼时郑棋元还叫郑迪,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嫩葱愣头青。艺术类学子普遍风骚狂浪,小郑同志唱歌跳舞抽烟喝酒纹身烫头兴趣爱好丰富多彩一个不少,出来接人的前一晚上刚蹦了野迪回家,临出门连胡子都没刮。


徐凯牵着徐均朔在火车站等人来接,在乌乌泱泱人群里找来找去,按照纸壳板上的人名找到个看着最不靠谱的接站人。这人头发睡得像个筐,背心外面敞怀套了个衬衫,低腰裤被条铆钉皮带勒在胯骨上,单手夹着个烟卷靠着铁栏杆。徐凯单跟姓郑的通过电话,听声音挺温柔的,没想到外形这么狂野。


但还成,看见自己领着个孩子走过来,总知道把烟给捻灭在栏杆上。


“徐凯?”郑棋元把肺子里最后一股白烟喷出去,嘬着腮跟人点点头。他瘦得不像样,脸颊线条刀削斧凿似的,锐利得割人眼睛。


“是我。”徐凯的中国话还稍显夹生,于是把身边的孩子往前推了推,“均朔。”


北京秋天风大,吹得一丝云彩都瞧不见。亮瓦晴天的太阳光直直往下照,灼得郑棋元睁不开眼。他囫囵看看徐凯手里牵的这小孩,大脑袋小细脖溜肩膀,耷眉扫眼贴在大人身边,也不知是真黑,还是站在阴影里给他显的。


郑棋元随手把写着大字的纸壳板子一飞,单手插兜,另一只手伸进黑影里,揉了揉还没他腿长的小毛头:“吃了吗,咱直接回家?”


他心里头觉着小孩儿都怕生,这话冲着徐均朔说出去,实际上就是在问他身边的大人。结果没等徐凯搭茬儿,小毛头先开口了:“在车上吃了。”


郑棋元哟呵了一声,心说小孩挺闯实啊,于是眯起眼睛仔细打量徐均朔。这一看可不么,大眼睛双眼皮,一看就是明白人,两条浓眉往斜上飞着,虎头虎脑还挺招人稀罕。


“晚上还住吗你?”郑棋元问徐凯。徐凯反应了一会儿,摆摆手,呜噜呜噜说了一大通。大致意思是大马那边事情多,他跟这孩子也确实折腾了有些日子,眼下把他托付给你了这就算完事大吉,二位且培养着感情吧。


小孩挺可怜,老家在台湾那边,三姑六舅推来推去谁都不想多养个小崽子。没留守台湾的一批人都搬去了大马,山高路远异国他乡也指望不上,像他徐凯,这就是拎着护照现飞回来办事的。


郑棋元原本与徐母是一表三千里,八竿子打不着的旁系亲戚。那群人正上下求索而不得,猛听说大陆这边还有这么一号选手,又是刚毕业就混进事业单位的铁饭碗,于是忙不迭地把徐均朔打好了背包贴上邮票,整团怼到郑棋元眼皮子底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求收养。


一群完蛋货,郑棋元嗤之以鼻。


回过神来看到徐凯还杵在原地保持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没有一点想要跟他走的意思,郑棋元往下撇嘴:“不去我那看一眼了?”


徐凯又呜噜呜噜开口,表示自己这会儿就得往机场去了,看时间再进一趟市里是来不及了。然后就像准备什么交接仪式似的,满脸庄严肃穆地把徐均朔的小手交到郑棋元手里。郑棋元都被他那表情逗乐了,问他说你这武警官兵升国旗呢?


徐凯一脸茫然,反倒小毛头听懂了噗嗤一笑,蹦蹦跶跶跟着郑棋元往出租上客点走。走到一半还从口袋里掏出个树叶子嘀嘀哒哒吹,郑棋元在后头大包小裹的拎着,问他这是啥。


“榕树。”徐均朔的手掌没比树叶子大多少,献宝似的把树叶捧到郑棋元眼前。


郑棋元匆匆扫了一眼,歪着脑袋冲小孩一乐:“那你可小心存着,北方不长这个。”


其实郑棋元根本不会照顾孩子。


原先吧,他觉着小孩啊就跟那猫啊狗啊似的,是比较低级的一种交流对象,自己压根儿没法跟一个不平等的对象实现交流。徐均朔倒好,后来郑棋元发现自己有点说不过他。


郑棋元那时候才大学毕业多长时间,离了食堂菜自己连个柿子鸡蛋都炒不明白。下了锅盐多放水水多放蛋,弄的齁咸一海碗还糊弄徐均朔说北方菜就这样,你一南方小孩懂吗,吃过吗。徐均朔的确没吃过,一顿饭下来咚咚咚灌水,最后打了个响亮的水嗝,瞪着眼睛问郑棋元说那我学校食堂阿姨都是南方来的吗,郑棋元眼神乱瞟说可能是吧。


就这么咸一口淡一口对付了两年,眼看着别的小孩都从一米二长到一米四了,徐均朔还在那一米二五一米二七地挣扎。在墙角比着尺画完身高线,徐均朔面壁研究了半天这几个横杠到底哪里有不同,而后转过来眼泪汪汪地说郑迪,我要出大问题了,我是不是萎缩了。


小孩胡言乱语,郑棋元一巴掌拍他脑袋上说萎缩个屁!臭词滥用,你这叫大器晚成。


没过两天,郑棋元咬着牙花自己三分之一生活费给徐均朔报了个课后小饭桌。大半个学期过去徐均朔个头倒是长点了,换郑棋元钱包萎缩了,此人戒烟戒酒戒夜生活,还得到弟弟家流窜作业打秋风。


“单位黄了?”郑云龙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耷拉着眼皮看饭桌对面吃了半斤饺子的亲哥。


“咋,吃你两个饺子还撵我走了。”郑棋元抬手把杯底的啤酒闷了,哐啷拍到桌上就要起身。


“别,你吃,你吃,冰箱还有。”郑云龙叼着烟卷摆手,吐字含糊不清。


“冰箱里的给我带着,晚上给小崽儿吃。”郑棋元得寸进尺。


“哥,你四个外甥今晚上喝风啊?”郑云龙惊得烟灰掉脚面上,偏心眼子没这么个偏法儿啊!


好在后来郑棋元跟单位同事学了一招,买了个不锈钢的大饭缸,敞口单耳,上面还倒扣着一只碗,权当是顶盖。中午到食堂打饭,他就给小孩预留出来一份装在缸子里,回头用毛巾包严实了装塑料袋系上口带到家里去,晚上徐均朔就吃这。


“郑迪行不行啊,又带狗剩给我!”徐均朔还老大不乐意,一边啃溜肉段一边进行狼心狗肺发言。


郑迪觉得这小孩真不可爱,于是去厨房抽了双筷子跟他抢肉段以示惩戒。徐均朔吱哇乱叫,手舞足蹈保卫饭缸,三口两口把饭菜统统吃光。


吃完饭打着饱嗝去洗澡,还不让郑棋元上手搓。小孩不知哪来的歪理邪说嚷嚷着南方人不能搓澡,澡巾一蹭皮就掉了。郑棋元被兔崽子喷了一脑袋水,皮笑肉不笑地抬手给自己搂了个大背头,威胁徐均朔说你信不信现在我徒手就能给你去皮。


但有时候郑棋元又觉得这小孩也挺好玩的。


譬如有一次节假日单位发通知,要组织大伙儿去温泉山庄团建,允许家属出席,徐均朔兴高采烈穿着小泳裤就跟郑棋元泡澡去了。


到了浴场徐均朔一眼相中泛着玫瑰香味的花瓣池,跳进去紧着扑腾,把旁边一圈姐姐阿姨闹得够呛。郑棋元看着那一池玫红色花瓣汤子尴尬了,又不好跳进去跟姑娘们一起泡,又不想耽误小孩玩水的兴致,只好蹚进池子给小孩拽住——


“朔朔。”


徐均朔听见喊声回头一笑,露出一排小白牙。他本来就黑,站在玫红色池水里一衬,黑得郑棋元没眼看,甚至想把他就地按在池子里搓上一通看能不能美白。


“咱不泡这边,小男孩不能泡多了这个,咱去旁边大池子玩好不好。”郑棋元开始好说好商量。


“为啥不能泡这个啊?”小男孩费解了。


“......因为这个泡多了......”郑棋元被问住了,慌忙睁眼编瞎话,凑到小孩耳朵边上悄悄说,“小鸡儿会被染红。”


“......真的啊?”徐均朔被唬到了,半晌憋出一个颤音儿,抬起腿就往外头跨。郑棋元回头跟女同事们抱歉笑了笑,比着口型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回头就看见徐均朔众目睽睽之下,站池子边上抻开自己小裤衩儿往里看,细细检查小兄弟有无大碍。


“徐均朔!”郑棋元都被他气笑了,哗啦从水里站出来凶他,“裤子给我穿好!”


再大一点,小学毕了业,郑棋元就没把徐均朔看得那么严实了。他觉着死工资花起来还是有点紧巴,开始在外头跑棚录音。连动画片带流行歌,和声单曲什么活儿都接。


小孩上了初中开始长个儿,三天两头梦到自己在天上飞。到了秋天换季,徐均朔就成宿闹着说这儿疼那儿疼,从脚腕子膝盖窝到脊梁骨,没有一处舒坦的地方。


郑棋元那阵子也忙,除了成天跑棚之外,还忙着排单位里一个挺重要的戏。披星戴月早出晚归,有时候忙得两三宿不回家,跟徐均朔一来一回都见不上面。


好容易逮着一天正常回家了,他就灌两个热水袋往被窝里一塞,扯着嗓子喊:“徐均朔你过来!”徐均朔在隔壁写作业,听口令把笔一扔飞也似地就冲过去,轻车熟路掀开被窝钻进去,一边伸腿一边哼哼。郑棋元手上给他松骨头,嘴里也不闲着,来回念叨徐均朔你小子饭不少吃个儿没多长啊,一天天雷声大雨点小,光抻着筋了小骨棒一摸还那样啊。


十三岁青春期的自尊心金贵着呢,气得徐均朔在被子里踹他一脚,蜷起身子把热水袋拎上来往郑棋元裆上贴,实施报复行为。


两个人在被子里闹成一团,最后小徐四肢摊开又收紧,往郑棋元身上结结实实一捆。小孩抬起脑袋红着眼圈黏糊糊说郑迪我好想你,我作业写完了书包装完了你都不回家。


那尖下巴每吐一个字就动一下,磕在郑棋元胸口上,硌得心脏直抽抽。


“以后我也学唱歌,就去你们单位跟你一起唱好不好,我们天天在一起唱歌,我就不用自己在家等你了。”徐均朔生了一双漂亮眼睛,又大又亮两尾小鱼儿一样。他就用这双眼睛小狗似的看你,看得人柔肠寸断,心里直泛酸水。


郑棋元快三十的人,被小孩说得眼泪都下来了,但钱又不能不赚,还是要生活的。打那以后回家不管多晚,都会到徐均朔那屋去看一眼,不论他是醒着还是睡了,都得看一眼。


结果有那么一次郑棋元凌晨才回家,估计徐均朔是以为他直接在单位睡临时宿舍了,也没关灯。郑棋元开门就发现小孩猫被窝正里淌眼泪,徐均朔一见他回家吓得跟耗子见光似的,又哭得不能自已,抽抽搭搭问他怎么这个时候回家了。给郑棋元心疼的啊,鼻子一酸就把小孩抱住了,上下捏了个遍,问他是不是又腿抽筋了腰疼了。


结果郑棋元在他枕头底下摸出来两本天使街二十三号。


气得郑棋元当场拎着书摔门就走了,导致徐均朔再不敢提这事儿,后三本一直拖着没读,到现在都不知道金月夜和李哲羽到底谁跟女主成了。


截止到这儿,这都挺正常的。


徐均朔上高二时候十七岁,抽条儿猛蹿个子疯长,几乎和郑棋元一般高。


那年郑棋元刚好有个晋升出头的好机会。


拉票期间他就被小人使了绊子,全系统都风言风语地流传说郑迪私人生活不检点,身边带着个非婚生子所以一直不成家,小孩都上高中那么大了。刘岩和张英席是知道内情的,在单位虽说给了郑棋元不少安慰,但总归堵不住别人的嘴。


就在这时候,郑棋元的戏搭子突然没了。


那姑娘没比郑棋元晚来多长时间,一进了单位就跟郑棋元一个合唱队,俩人站一起唱了七年大合唱。后来有戏排了,姑娘跟郑棋元搭过几次戏,俩人熟的不分你我,“姐姐妹妹媳妇老婆”来回乱叫。急病走的挺突然,大家听说后也都纷纷扼腕。


郑棋元是真的被这套组合拳打击到了。他出去喝闷酒给自己喝茫了,回来发疯,挨家挨户敲邻居的门。好在小区住房是单位集资建的,楼上楼下住的都是一个单位的同事。郑棋元敲第一个门没敲开,紧接着敲第二个开门的就是张英席。


“张英席,老弟,你就说这个单位呆着还有意思吗?”郑棋元靠着门框,差点一个跟头栽进去。


三更半夜的,张英席跟赵越刚从床上爬起来,连拖鞋都来不及穿。“赶紧给徐均朔打电话!给他整家去!”张英席架着郑棋元,扭头吩咐赵越找人。郑棋元不干了,嚷嚷着说我又不是他爹你使唤他干什么!


“这地方没意思,我去下一家了。”郑棋元转身开始敲对面的门,给刘岩凿醒了。


刘岩跟媳妇一开门也懵了,俩人跟张英席赵越大眼瞪小眼,中间是郑棋元独自表演。


“刘岩,岩哥,你就说这个单位呆着还有意思吗?”郑棋元倒还认得人,往边上一踉跄就直接撞进徐均朔怀里,差点给人带倒。徐均朔从楼上风风火火赶下来就被郑迪撞了个满怀,扶着楼梯扶手才站稳。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回轮到他跟人道歉,连拖带拽的抱着郑棋元上楼。郑棋元还不罢休,从他臂弯里往外挣扎:“你看看他这是儿子对爹的态度吗!”徐均朔一把捣住他的嘴,说行了郑迪郑迪行了别丢人了郑迪,然后小心翼翼往楼下看。


楼下两家人挥挥手说没事没事,晚上把人看紧了吧。


郑棋元回了家反倒消停多了,赖在沙发上不肯起来。徐均朔给他脱衣服,奈何这人好手好脚不肯乖乖就范,纠缠了一会反而是徐均朔被他拽倒在沙发上。


“徐均朔。”郑棋元一巴掌掴在沙发靠背上,凑近到徐均朔眼前,“他们怎么能说你是我儿子呢?”


这距离决不安全,小孩眼神都快不聚焦了,连忙撇开头说你不想认我当儿子,我还不想要你当爹呢。


郑棋元眼下是啥话都听不进去,他把头埋在徐均朔那窄不出溜的小肩膀上,自说自话:“他们怎么能拿你来挡我呢?”


“这不是存心要让我怨你恨你,这不是离间咱俩么?”郑棋元就这么哭了,“谁他妈了逼的要那个破职称啊,怎么能这么挑拨我们啊!”


徐均朔愣住了,万没想到郑棋元能是这个思路。他抱着怀里的人,感觉有点手足无措。


“一辈子多短啊,万一我因为点什么破事不爱你了,你不爱我了,那他妈的还有什么劲啊!”


郑棋元说这醉话其实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啥爱不爱的,那说的都是相依为命十几年最单纯的亲情之爱。


但是徐均朔就不一定了。


他妈的十三岁情窦初开就会抱着郑棋元撒娇说“我想你念你天天想跟你在一起”的人,你指望他能单纯到哪去呢。


徐均朔怀里沉甸甸热乎乎一大团,带着香味混着酒气,他被烘得也快不清醒了。


郑迪总是这样暖的,他想到。


“我怎么会不爱你。”徐均朔拍着他的背,一下又一下地亲吻他的发旋和鬓角,一路胆大包天往下延伸,最终两片嘴唇轻轻贴在另外两片嘴唇上。郑迪的上唇可真薄,几乎让人咬不到,徐均朔分神想到。


这不算是个良夜,更遑论成熟时机。徐均朔把郑迪吻得唇瓣湿滑发热,脸颊一偏,重新回到拥抱的姿势上去。他不敢看郑迪的表情,也无从得知那人是否睁着眼睛,徐均朔于黑暗中直愣愣望着阳台上疏影横斜的花枝倒影,心想我不如把那两米来高的龙骨生吞了吧。


郑棋元尚未知晓徐均朔生吞龙骨的宏韬伟略,没有什么具体反应,仍是软热的一团伏在徐均朔怀里安静地呼吸。


“我好爱你,每长大一点就更多爱你一点。”反正他醉到听不见旁人讲话,徐均朔心中说不清是侥幸还是遗憾,又怕他真的听不到,又盼他真的听不到。


“我就像生物课上的实验涡虫,每长大一点,生长行为都把我剖成两段,这两段残肢又重新发育成完整的我。”


年轻人鼻音越来越重,说到后来几乎是委屈的声调了。


“每一个我都记得你,郑迪,每分每秒都生长出一个崭新的我来爱你。生长撕裂出的无数个徐均朔累积起来爱你,加倍的爱你,无穷无尽的爱你。”


他不知道郑棋元究竟听没听见,记不记得。第二天起来郑棋元一切如常,和前一天一样的消沉,一样的不想上班,一样的做饭难吃。


其实郑棋元什么都记得,甚至连自己半夜去作楼下邻居的丢人事儿都记得,他只是不说。说出来能怎么样呢,徒增尴尬和烦扰,而且夜里的那些屁话,量他徐均朔也不敢再狗胆包天再说一遍。


郑棋元反思了好些时日,不断问自己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虽说他真没拿徐均朔当儿子看,也不代表他就能立刻接受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小崽子突然对着自己发情了。听过儿女都是债,这不是儿女的怎么还喂养两天就沾包呢!他心中暗骂,甚至稀里糊涂吃起素来,企图日后能得到点不造杀孽的救赎。


徐均朔到了高三,真就像小时候说的那样,报了声乐方向的艺术类加试。郑棋元劝阻未果,只得由他去吧。还行,小孩挺争气,凭实力考上了上海音乐学院。


暑假一过,徐均朔就要打点背包滚到千里之外去了,郑棋元掰着手指头算算,打他进了家门开始,一整轮年岁倏忽而逝。远走了也好,说不定小崽子念念书,谈个校园恋爱,毕业工作定居上海,这段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呢。


徐均朔念书的时候,郑棋元跟单位去福建演出,发回来不少照片。回头北上正好路过上海,他想着去看看小孩儿吧,也有小半年没见到了,顺道过节前再去看看迁居到上海的大龙一家。


上海的秋冬没雪,空气湿冷,桌边人三杯酒下肚才稍微热乎起来。徐均朔本是不喝酒的,无奈蔡程昱跟他叫板,俩小孩都一杯倒,火速溃败投降。临吃完饭郑棋元给徐均朔摇醒了,问他是回宿舍啊还是在郑云龙家住着,徐均朔迷迷糊糊回答要回宿舍明早有早课。


“得,我亲自把他送回去。”郑棋元比量了一下身高,发现自己已经没法直接抱着小徐出门。于是只好扶着东倒西歪的徐均朔往外走,塞进车里连夜开回上音,送进男寝409算完成任务。进了宿舍楼他还往徐均朔手里塞了个小保鲜袋,里面装了一沓榕树叶子:“我刚从福建回来,想起来你小时候会吹这个,拿着玩吧。”


徐均朔当时没说啥,抓着保鲜袋就进屋了。郑棋元叹了口气,预备把车送回弟弟家,再蹭住一宿。哪知道回程还没开出校园一条街,郑棋元就被人尾随了。借着路灯从后视镜往后一看,完球,直接给他吓堆。


后面开车跟着他的就是他妈的徐均朔。


郑棋元知道后边这位百分百算酒驾,也知道徐均朔开的这车肯定不是他自己的。郑棋元是快开又不敢,停车又怕追尾,只能三十迈往前磨蹭。马路上这两个乌龟前后紧咬着,交警不来才怪。


等交警把俩车都喊停在路边,劈头就问你俩怎么回事。“这事儿说起来你八成不能信,警察同志。”郑棋元拎着猴儿孩子衣领让他老实站住,“家里小孩喝多了,我给他送回学校住寝室,他自己开车又跑出来了。”


交警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你这是酒驾本来就该罚,但是情况比较特殊,你做家长的也有意识在挽回。整体来讲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批评教育罚钱扣分就完事了。回去等孩子酒醒了叫他到交管所去一趟吧,以后不能喝酒别逞强了。


“警察同志批评得对,批评得对。”郑棋元俩手按着往自己身上直扑的徐均朔,连声道歉。


“徐均朔,你看着我。”郑棋元打点好了交警,重新把徐均朔按在车后座上,自己也挤进去。


被点名的小同志今天算是非要啃到郑棋元嘴上不可了,气得郑棋元用两根手指头把小孩的嘴巴捏成猪。


“出息了你,车哪来的?”


“龚子棋的。


“龚子棋人呢?”


“睡觉呢。”


郑棋元头都大了,你说这事儿怎么跟人家龚子棋同学解释!


徐均朔管你那个,现在是喝完了小酒正处于狗胆包天的巅峰时期,把郑迪最怕的那一套给拿出来了:“郑迪,我好喜欢你,你不能不要我。”


郑棋元烦死了,说我没不要你,你再不清醒点我就真不要你了。


“我不想你做我爸,也不想你做我哥,我就是喜欢你,我要跟你过一辈子,你做饭难吃也行。”徐均朔翻来覆去没完没了地提要求,越提越离谱,“你从了我吧!郑迪!”


郑棋元要窒息了,生怕他再往下说就提起高二那茬儿来。但徐均朔必须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从小就喜欢你,后来做梦都想跟你一起唱歌,一起演戏。我们俩就是最完美的一对儿,天作之合,绝配,知道吗绝配?”


“现在我很努力了,我进专业了,你不用等我,你就给我个机会吧……”徐均朔嘟哝起来,“你就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期待,期盼我长得快一点,跟你齐头并进好不好。”


车后座不算宽敞,两个人挤作一团伸不开腿。郑棋元叹了口气,从小他就说不过徐均朔。


“郑迪,到那个时候,我生长起来就不痛了。”徐均朔还在低声说,每个音节敲在玻璃车窗上,不被吸收,又折射进郑棋元心里,“那时我再也不用加倍爱你,我们就是平等相爱的了。”


“均朔。”郑棋元不再忍心听下去,在黑暗中捧住他的脸,揩掉对方面颊上闪着光的水迹,“不要追赶郑迪,徐均朔生长成徐均朔就好了。”


“徐均朔不够爱郑迪。”小孩还不服气。


“徐均朔很爱郑迪,郑迪也爱徐均朔,现在徐均朔要努力地爱自己了。”郑棋元回答。


最后徐均朔没上成早课,他在酒店大床房里头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郑棋元就歪在躺椅上带着耳机看视频,见他醒了,慢悠悠开口:“哟,醒了?”


徐均朔重新栽回被窝里,把昨晚干的那点破事儿前后捋了一遍,而后开始念叨我死了我死了我不在了。


郑棋元踱过来掀开那层遮羞棉被,还要落井下石:“让我看看这多年以来的爱慕者——”


徐均朔臊得要命,从床上蹦下来,两步跨进洗手间稀里哗啦收拾个人卫生。期间还不忘了放狠话:“百因必有果,郑迪你不要笑,等刷完了牙你的报应就是我!”


郑棋元重新戴上耳机:“刷完了牙还是趁着口齿利落想想怎么给龚子棋还车吧,罚两千从哪儿出啊?”


洗手间里传来徐均朔的哀嚎。


这好像是郑棋元第一次嘴上赢过小朋友。




#

徐均朔保研之后,心血来潮拉着郑棋元跑去参加了《声入人心》第二季的录制。节目录制期间他俩谁也没跟人透露彼此的关系,一路跌跌撞撞闯到决赛首席。


职业推介平台上有人问郑棋元,下部剧愿不愿意去演徐均朔的爸爸,郑棋元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我他妈的平时过日子演了他十几年的爹。


鬼才要在舞台上继续演他爹!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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